北京市西城区第一五六中学七年级 郭涵湘
我在小学四年级时搬过一次家,每次都是捂着鼻子快步上楼,若遇上雨天简直要把人熏晕过去,因为楼道里有一股股若有若无的骚臭味,似是尿骚,大人们也在悄悄议论:“咱们楼下有一户养了好几只猫狗的人家,是个老人,顽固得很。”
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他,但还是因为之前的种种原因很是厌恶。
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我正打算上楼回家。刚到楼门口,一只毛色暗淡的土狗横冲直撞地向我奔来,我吓得哇哇大叫,猛地退后了几步,大吼道:“你别过来,离我远点!”土狗不断向我吠叫着:“汪汪,汪汪汪……”。就在我不知所措时,一位白发老人走了过来。
“停下,花子,再叫我揍你!”狗呜咽了几声,跑远了。老人看向我,微笑着说:“没事了,你上楼去吧。”我道了谢,跑上楼去。
后来,我才知道,这个老人就是被大人议论的人。
这件事后,花子依旧每天冲过路的人大叫,我也是看见它就躲,心里对那位老人的感激之情也慢慢变淡,成了最初的厌恶。
过了几个星期。一个初夏的夜晚,雨忽然倾盆而下,大风呼啸,斜斜地雨丝打在纱窗上,惊醒了熟睡的我。我窝在被窝里,听着外面的雨声,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关窗户。
“小黑子,小黑,黄黄黄……”在狂风暴雨中,我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。是那个老头!他出来干嘛?我心里一惊,继续不动声色地谛听。“黄黄黄,小黑……”他还在喊,声音有些颤抖,我可以想象出他伛偻的身躯是怎样艰难地逆风而行,况且还是为了几只猫。“黄黄黄,小黑……”我爬下床,关上了窗。
重新躺回床上,我耳边仿佛还残存着那沙哑的呼唤,久久不能忘却……
转眼间过了几个星期,再次见到他时已是深夏。知了啾啾地鸣叫,我和他攀谈了起来。正谈得忘我,那只花子又跑了过来,对我“汪汪”地叫。老人把他赶走,我趁机问了问那只土狗的事。
老人听到这个问题后有些怅然,半天没有说话。我疑惑地望向他。他叹了口气,沉默了一会,才用一种异常悲伤的口吻开口说道:“这只狗啊,是在快要被杀时,被我领回来的。”
被杀?!我抿了抿嘴,心一下子沉重起来,小心试探着问:“然后呢?”老人没有回答,转过头,用浑浊的眼睛望向不远处的狗,狗也感应到了什么,回望着他,老人接着说:“在我第一次遇见它时,它眼角流着脓,毛稀稀疏疏,腿也破了,居委会的人看它也活不长了,就打算把它杀死,被我阻止了。”
泪水从他眼里流下,顺着微微塌陷的鼻梁落到了他的衣领处,拐杖在不住地颤抖。微风轻拂老人的白发,斜斜的阳光透过树叶,橙金色的点点光斑投到他饱经风霜的脸颊上。老人追忆着什么,或许是追忆着遥远的往昔吧,我这样想。
“我把它带了回去,治了一个多月的伤。虽然眼睛瞎了,但好歹活过来了,现在腿也不破了,挺精神的。”此时,老人露出一丝满足的笑,弯腰摸了摸刚跑过来乖乖趴在他脚边的花子,缓缓地说着,“现在它老了,我也老了啊。”
“您……”
“嗯?”
“后悔吗?救下一只这样的瞎狗。”
“为什么?我不后悔。”老人没经过怎么思考,坚定不移地吐出这几个字,笑得风轻云淡。
我看向这位年迈的老人,什么话也没说出来,感动如一眼清泉,在心间流淌着。这位老人并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,也没觉出什么伟大,他做得任何事,自己都觉得是理所当然,就这样,我察觉出了人性的善良。
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,现在能维持这份淳朴善良的人能有多少呢?《三字经》中说过,但只是人出生之初。人到中年,人到老年呢?到那时,也许保持善良的,十分之一都不到,因为被这世界的陈年法则磨得圆滑、油腻了。无私奉献,舍己为人,大公无私,救困扶危……说得轻巧,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?
正写着,我又听见老人像是在呼唤远方似的呼唤着:“小黑,黄黄黄……”
写完最后一个字,我停下笔想,也许我也为这世界可以做些什么。